江崇召想了想，点头，“兵部已经奉旨组建了神机营，入营将士每人配三杆火铳，用火药加铁弹做弹药。若是开战，这样的弹药几乎无形，不像箭弩，根本躲无可躲。而且中弹之人，药石无效、必死无疑。至于火炮，现在已造了上百门。有机关炮，也有攻城炮，用途不同，有各种不同制式，但结果都差不多。”
波金看着他，“所以，你觉得我们没胜算？”
“我觉得，圣上不会拿这些大凶之器对付自己子民。特别是我们脚下这片土地，是大明的疆域，圣上不会让自己的地方山河破碎。”江崇召诚恳道。
波金笑起来，“那我们还会赢。”
江崇召摇头，“这是条死路。即便最硬的鸡蛋，还是鸡蛋。苗人的困境，因为压迫、更因为穷。小斓说的没错，把寨子里的东西卖给外面的人，不仅能赚钱，也能让外面的人了解你们，但你们也要出来，看看外面的天地。这样，你就会知道，为什么我说你们不会赢。你读过书，应该知道我说的没错。”
波金看向远方，“此战已不可避免。”
“和我们走吧。如果这个局面真的不可避免，那你可以离开，等看过外面的世界，再回来收拾残局。毕竟，这种事也要有人做。”江崇召微笑。
波金摇头，“我有我的使命，你不会懂。”
“你是苗人，我是汉人，但都是大明子民。所以，汉苗之间也如兄弟，没必要兵戎相见。我知道你要保护寨子，可是这样，真的不是在保护。去外面看看，你的想法会不一样。”江崇召继续劝道。
波金看着江崇召，半晌问：“你是谁？”停顿片刻，追问：“黔国公世子？”
江崇召摇头，笑了笑答：“江南绸缎商。”
波金笑起来，干脆的说：“不说就算了。照顾好张斓，后会无期。”转身离开。
“等等。”江崇召叫住他，明白他的选择，无奈道：“真要打……保护好自己。如果，结束后，你需要我帮忙，可以派人到扬州黄金银满楼找我。”
波金回头看着他，半晌，站正一手拍胸行了个苗礼，江崇召双手抱拳回了一礼。波金最后看了眼张斓，微笑着大步离开。
片刻，这七人就消失在山林之中。江崇召拉着张斓的手，向山下走去。
“刚才，他和你说什么？”张斓忍不住问。
“我劝他和我们走，他不肯，非要回去打仗。刀剑无眼，他是勇士……”江崇召抿了抿嘴，觉得波金真的可惜了。
张斓也叹了一声，“他不是不想，只是没办法。我……真的不想他死。”
“会再见的。到时候，你可以让你那个小丫头嫁他。”江崇召随口道。
“啊？红绫？”张斓眨眨眼睛。这个小气鬼在想什么呀？
※
自从顾成走了之后，顾兴祖就百无禁忌了，特别是对那位世子。原本，若是沐俨啥都不管，只管自己找人，顾兴祖也不会怎么他，可偏偏不是。
思州城破后没多久，黔国公沐晟得到消息，担心起自己儿子的安全，立即派了六名护卫保护沐俨。但这位世子大约觉得，自己的六名护卫再加南英这队也找不到张斓，非要顾兴祖划几百人给他搜山。
开始，顾兴祖还意思意思配合下。毕竟阿爷走前交待过，只要沐俨留在思州一天，就要管他一天。不过，阿爷更交待过，思州苗部情况复杂，千万不要惹上他们。
换句话说，即要进山找人，又不能遇到苗人。因为在顾兴祖的理解中，只要一言不合肯定动手，但和苗人之间，连话都听不懂，肯定一言不合嘛。所以，从开始起就私下交待找人的小队，进山之后，能蘑菇就蘑菇，反正太阳落山前必须回营。
运气不好的是，蘑菇了几天就被沐俨发现了，居然要顾兴祖军法处治。要不是一众副官拉着，顾兴祖差点与沐俨干仗。
如此，却让南英难做人了。一边是沐俨硬拉着他们离营，另一边又觉得思州战后，常有思州军时不时攻击落单的贵州军，留在营中才是最安全的。而沈维汉，因为受了伤，天天躲在营中一言不发。
对顾兴祖而言，这样倒好了。随他们住哪里，总之，不管住哪里、怎么住，都派一营官兵围着他们搭一圈帐篷。
只可惜，从此后，这世界不清静了。
“啥？你说叫啥？”顾兴祖瞪大眼睛，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前来通报的老兵。
“回小顾将军，那女子自称张斓。属下还特意问了她身边的男子，明明确确说叫江崇召。这、这不就是……”
“哈？”顾兴祖愣了半晌，突然手舞足蹈起来，大笑道：“这下，小爷我忍他算是忍到头了！快！快让他们进来！”
“是、是！”老兵也被他感染的兴高采烈，出了帐又转了回来问：“是不是去请沐世子？”
顾兴祖眼睛一翻，“请他干吗？去叫南英。”顿了顿，改道：“不不不，去叫沈维汉。我们要慎重些，别白高兴一场。”
江崇召进大营时，仍与张斓拉着手，根本没避众人的目光。不过，二人一个穿着苗装，另一个更是打扮的不伦不类，像极了山中蛮族。
大帐中只有两个人，江崇召进门就看到沈维汉。
沈维汉紧紧盯着他，见他脸上、嘴角都有淤青，心痛起来，猛的冲上去，“公子！”强按心中激动，直接跪倒，“属下护卫不周，还请公子处治。”
“老沈！”江崇召一把扶住，将他拉起来，担心的问：“你腿怎么样了？”
沈维汉没答，却见到他衣服上大片血迹，大急，“公子，您受伤了？！”
“没事，狗血，吓吓人的。”江崇召笑起来，看向一旁看好戏的年青武官，“这位是小顾将军？”
顾兴祖大大咧咧的点头，“不错，正是顾兴祖。”接着又皱着眉头嫌弃的说：“你就是江崇召了？样子狼狈了点。”最近和沐俨吵多了，练成了习惯性怼人。
江崇召尴尬的笑了笑，“之前在大山里也就算了，出来就……确实衣冠不整，还请将军见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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